顾非虞

【蟹肉咖喱生日派对-3:00】那天,那个青年

  #港口编辑部AU

  #作家织设定

  

见到那个青年的那天是一个午后。

  

横滨已经接连下了几周的暴雨,细密的雨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接连不断的掉落着,夏日深绿的树叶不堪重负般将雨珠倾倒下来,声音很好听。不过因为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似乎不太好的关系,四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,不太方便行走。

  

此时此刻,我正坐在公交站牌下的长椅上,如果这时候有飞车党经过的话,风衣大概就要直接被送去干洗店了吧。

  

怀里的牛皮纸包被体温烘得暖洋洋的,我换了个动作改成了单手捂着的姿势。这让我看起来可能稍微有些滑稽,但因为要查看右手手腕上的机械表,便只能这么做了。

  

此时距离与编辑部的人约定好的会面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,而我住的地方是距离市区比较偏远的郊区,两公里内这是唯一的站台,也就是说,按照通勤时间来计算,如果三十分钟内,我不能等来公交车,那么这次会面就得以我土下座的方式告终了。

  

这么想着,我下意识看向怀里的纸包,若是第二个人在,大概会误以为被这样谨慎对待的是什么稀世珍宝吧,然而我并没有怀揣着金条外出的爱好,家里也并没有金条,相反,如果再找不到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,我大概便要思考在哪里放置草席和草标了。

  

事实上,这里面装着的东西是……

  

远远的有摩托发动机的声音响起,我下意识侧身躲避。这种郊外的柏油公路,是当地飞车党的最爱,尽管事故频发,但是屡禁不止。少年们总是这样,越是被成人社会所禁止的行为,往往越会勾起他们的好奇心,这是人类社会的天性,是很难因语焉不详的训诫而退缩的。

  

当我抬起头时,注意到的却不是马路上残余的尾气,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,不,青年。

  

他穿着一身对他来说宽松到堪称肥大的风衣,左手拿着一根很长的,拐棍一样的东西,海藻般的头发服帖的黏在额头上,给人一种挡住了几乎挡住了眼睛的错觉,自己为什么是几乎,因为事实上我只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左眼。而他的右眼完全被绷带一样的布条遮盖住了。

  

我注视着在雨夜里,面前这个仿佛被风突兀送到我的面前的古怪的人,几乎要疑心遇到了传说中的巫师,不过早已经过了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年龄,也并没有那样杰出的天赋,准确的说,以我现在的能耐,能收到的,恐怕只有,成打的退稿信,我苦涩的想。

  

“你有可以喝的水么?”

  

巫师般的青年抬起眼看我,我注意到他有着很迷人的鸢色眼睛,就像漩涡一样。他的嗓音哑得厉害,却不带多少情绪,也听不出话语的落点在哪里。

  

“啊。”我应了一声在风衣口袋里翻找摸出一个粉色,瓶盖是奶嘴外形的玻璃水瓶,伸长手臂向他的方向递了过去,因为动作幅度较大,一不小心将口袋里的东西带出来了,掉进了脚边的泥坑里。是一枚包装精致的巧克力,有着锡箔纸的包装,光鲜亮丽的时候应该会很好看,不过此时已经被染得脏兮兮的了。

  

看起来大概不能吃了吧。我看着地上的那一小块东西,随意的想着。正在这时,我感觉到青年冰凉的潮湿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指,我松开了手,让他将水瓶拿走。

  

与此同时我也真切的理解了为什么对方一定要着重强调【可以喝的水了】,因为面前的人,可一点也不缺【不能喝的水】。他的浑身上下都宛如被水泡过了一般,就连眉毛上都是残存的水滴。

  

在雨中行走还真是辛苦,看着他的惨状,我发自内心的感慨着。

  

幸好我的住所距离这个车站并不算远,不然恐怕到了目的地,我所携带的文稿也早已无法翻阅了。

  

是的,我一直怀抱着的牛皮纸包里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,而是即将要拿给编辑看的,我的小说文稿。

  

青年接过水瓶,并没有急着拧开,而是拿在手里来回把玩着。这让他看起来阴郁的气质消弭了很多,显得有些稚气了。

  

我向旁边坐了一些,给他让出一个等车的位置来,他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看那个空位,最后还是走了过来,坐在了那个我旁边的位子上。

  

“儿童用水杯?”我听到青年小声咕哝着,大概是看到了标签上的字眼。

  

“大卖场买速食挂面时候送的,虽然体积小,但不会漏水。”我老实的说。

  

青年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瞟了我一眼,大概是想要表达认同吧,对于穷人来说,这种小便宜小技巧确实很实用,这还是邻居的阿婆教给我的。

  

于是青年开始低头喝水,似乎是因为杯子太小的缘故,他喝得很慢,这让我想起屋檐下的流浪猫。

  

在这个过程中,头发上的水珠顺着额头向下滚落,聚集在可以吸水的绷带上。如果常识没有出错的话,这样绷带下倘若有伤口(按照大多数人的逻辑多半是有的)的话,极有可能会发炎。

  

但很显眼,我和青年的身上都并没有可以用来擦掉雨水的东西。他浑身湿透了自然不必说,而我身上能称作纸的,却是绝对不能被使用的东西。

  

我思考了很久,然后将自己的风衣脱了下来。

  

青年兀的做了个后仰的动作,显然他被我的行为搞懵了,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有关暴露狂和痴汉的深夜都市传说,便解释道,“我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,也不是要让你看什么,现在也好还没有入夜。”说完便将外套递给了他,担心他不理解,还指了指对方脑袋的位置。

  

青年眨了眨眼,随即噗嗤一声笑起来,我不知道他在乐什么,可能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吧。

  

“你的这身衣服是新买的吧,以你的经济状况,应该差不多攒了两个月的工资,这样借给我擦头发没问题么?”青年低头看着那团沙色的布料,突兀的开口。

  

他说的都是事实,除了不是两个月,而是四个月。因为经济不景气的原因,我的上一份工作的工资被拖欠得很厉害。

  

“应该没问题,熨烫之后还能穿。”况且,我看了看手表,本来这件衣服是为了这次编辑部的投稿面试而准备的,但现在几乎可以确定我绝对会迟到了,既然已经注定无法用它来留下好印象了,那还不如借给有用的人。

  

青年笑得更厉害了,这让我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倒在地上抽过去,以今天公交车的行进速度来看,救护车怕是也平等的遭受着地面湿滑难走的困扰。

  

“你是要去城里么?”等到青年笑够了,他注视着我的侧脸,正色轻轻说道。

  

我点了点头,“啊,不过公交车还没到。”

  

“我知道一条近道,如果你在赶时间的话,可以试试看。”青年将一根手指凑到嘴边,神神秘秘的说。

  

我看着他,难得心里浮现出好奇的念头来。我在这附近住的时间不算短,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地方。

  

“恭敬不如从命。”我耸了耸肩说,“不过问一句,你是怎么发现的,你并不是这附近些房客吧。”

  

青年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那截同样湿漉漉的树枝,头也不回的说,“欸?这个嘛,当然因为我是从那里被冲上岸的啊。”

  

就这样,我与太宰长达一个小时的冒险之旅开始了。

  

太宰是一个神秘的青年,据他所说,他是在河里潜水的过程中被湍急的河流冲到这附近的,虽然可信度保留,但也确实说明了他浑身湿漉漉的原因。

  

原来真的是从水里出来的啊,我这样想着。

  

此外,他手上的树枝也是从河道里捡回来的。

  

我们一路上边走边聊,正如太宰所说的那样,他所推荐的确实是一条近道,也确实称得上是冒险之旅。

  

事实上,忽略我们钻了两次狗洞,闯了三次别人家的庭院,还有一次与火车赛跑以外,这场短暂的旅行确实精彩纷呈,如果让我来评价的话,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给予好评。

  

我的小说在第一次被退稿的时候,编辑曾经言辞恳切的指出我的问题在于离“人”这个概念太远,以至于其中蕴含的情感和现实意味乏善可陈,简单的说便是我脱离大众化意义的人类世界太久了。

  

而事实上,我不得不承认,在人类情感与人性这一命题上,我始终是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差生。

  

但在这时长一个小时的旅程里,在太宰和我一起被狗追着跑的时候,在用树叶做口琴的时候,在缩着脑袋穿过高架桥下面的水潭的时候,在太宰故意摇晃着本就不稳当的独木桥的时候,我似乎抓住了一丝,看不见摸不着的,名为烟火的东西。

  

也因此,当我站在编辑部的楼下的时候,心底竟少有的浮现出一股微妙的,有些堵堵的,不太舒服的感受,像是遗憾着什么。

  

我深吸口气,转过身,打算向太宰道别。

  

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,雨已经停了,街道上人来人往,每个人都在奔赴着自己的命运,却唯独不见太宰的踪影。


就仿佛太宰只是我的一场臆想一般,他在雨夜里悄无声息的出现 ,又在雨停后无声的隐入烟尘,谁也抓不住他的踪影。

  

我定定站在原地,很久很久,然后才继续去寻找约定的面试位置,我已经对自己能够通过这场会面不报什么希望了,不过出于礼节,必须要与编辑见一面。

  

约定的咖啡厅很空旷,依稀记得有约定编辑拿着一束黄色的菊花,我四处张望着,最终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拿着一支黄色菊花,靠着墙打哈欠的……太宰治。


我们遥遥对视着,此时此刻的气氛如果用书上的话来形容,应该叫,【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】。

“你右眼的绷带底下没有伤口,太宰。”

“我想吃你口袋里的巧克力,织田作。”


很遗憾,我似乎找了个很尴尬的话题,幸好太宰找了个更尴尬的。


我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,然后下一秒,一起笑了起来。


最终还是太宰干咳了两声,似乎他在努力在找回编辑兼面试官的威严,不过很显然,他失败了。这个动作只会显得他很幼稚可爱。

“织田作,你的小说我看了!我现在要宣布结果了哦,我宣布面试通过!”

  

我看着他,然后歪了歪脑袋,“辛德瑞拉?”


“……相对来说,我宁愿选择阿拉丁。”太宰露出嫌恶的表情,看起来他真的对成为许愿机的提议不算感冒,然后他用力的提出抗议,“织田作,你知道的,我是真的认真拜读了你的作品,才没有徇私!”


“我知道。”我听见近处传来说话的声音,是我自己的,似乎是在笑。

  

就这样,我被太宰推荐进了编辑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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